谢瞻云看着装好的粮车、备好的一坛酒、换好的铜钱,才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:“可以了,我们明日一早,就送钱、粮、酒前去。”
“郎君,我们这次为何要买米和酒?”流觞只知道杜彦隆从前只送钱去,却不知道谢瞻云此次何必多此一举。
“送他们最需要,也最馋的东西去。”谢瞻云回道,“分两批送进去。”
“为何要多此一举?”流觞看着谢瞻云对老伯的吩咐也尤其费解,“要运两次粮车?”
谢瞻云耐心同他解释道:“月杨村的村西如今受人控制,村东没有外人,尚且米粮充足。因这些外来人的加入,即便按村西原本的人口数量去赠米粮,也不够吃,他们到时候只会把粮食留给自己。但若是饿死了村西的女人,他们自然也不好对上头交差。你我分两批送,第一批给他们吃饱,第二批,算是替他们解决粮食不够的难关,同时我们也多了一次三日后能再进村的机会……帮他们解围的人,他们是不会拒之门外的。”
流觞了然谢瞻云计划之后,便开始去帮忙搬运米粮上车搭手,但刚打开茅草屋的门,就发现一个骑着快马的大汉递了封书信前来,那马匹无精打采,可见这一路奔波甚是疲累。
流觞看那马缨前坠竹铃,便知道乃是翟玉安排送信之人,可分明今日未时流觞已与翟玉在会稽打过照面,为何如今还不到亥时就又来了这火急火燎的送信?
流觞疑惑地接过书信,那大汉便纵马疾驰离去。
流觞蹙眉进茅草屋将翟玉送来的书信呈报道:“郎君,翟玉派人送急信来了,似乎很是紧要。”
“白日才见,夜里又传讯,这样急?”谢瞻云接过书信去看,心中忐忑不已时,也知道翟玉必有要事。
“糟了!”谢瞻云看了书信内容果然露出不容乐观的愁色,冷声吩咐道:“你与我即刻返回青城寨!”
流觞一惊:“可明日一早,是青城寨和月杨村约定好送钱回村的日子,我们要是错过了,就不容易脱身了,更有可能进不去了。”
“我可以彻夜不睡,明日一早再回来。”谢瞻云不容分说就已经准备去后院牵马了,“今夜必定要回去的。”
“郎君为何一定要今夜回去?”流觞见谢瞻云如此坚决,顿生不解。
谢瞻云一边快步匆匆,一边说道:“你可是忘了,在杜彦隆返回青城寨以后,曹益会派杀手上山盗窃文书。如今曹益的人果然来了,而且来的太快了,据说今天申时不到就已经上山探路去了。”
“啊?”流觞这才意识到为何翟玉这般急着传讯,“那颜娘子和三娘子岂不是很危险,来了几个人?”
“八九个人,但都是顶尖的练家子,青城寨那帮草包绝对不是对手,听雨双拳难敌四手,未必敌得过。”谢瞻云心中越想越急,一时竟有三分自责,抱怨道:“我早想到曹益的人会来,也就在这一两日了,我本想明日去月杨村送完东西再快马加鞭返回会稽,好接应她们共同设法应对曹益派来的人。却没想到他的人今日一早就到了会稽,他们脚程太快了……可见曹益对盗窃文书证据一事心急如焚!”
然而流觞却突然想到,那日议论到曹益会派杀手前来盗窃文书的时候,颜胜雪也同时在场,拉住谢瞻云的手臂,说道:“是,三娘子是傻了些天真了些,但您想到的,难道胜雪娘子想不到吗?您别忘了,那日她也在。”
“我信她,但不等于,我可以放心她。”谢瞻云知道他不必担忧,但内心却按捺不住地为颜胜雪提心吊胆起来,然而他突然顿住,续言问流觞道:“你可知翟玉回禀的今日一早会稽县衙赌战一事如何?”
流觞这才有空回禀道:“属下未时去会稽买酒时就听翟玉传讯,当真一早颜娘子和三娘子便在会稽县衙外闹起来了,三娘子果然赢了,而且据说……颜娘子还替青城寨的二夫人呈递了旧案的状纸,请张知县重审呢,属下并不知这是何缘故。”
“递状纸?”谢瞻云转头看着流觞,稍微忖一忖这颜胜雪举措的前因后果,他焦急的脚步也慢慢停稳了下来,他忽地扬唇一笑,欣慰道:“胜雪果然聪慧。”
流觞见主子突然转变,一时心中颇感莫名其妙:“那咱……咋办?”
“流觞,你我今夜,不必赶路回去了。”谢瞻云笑意愈浓,方才急惶的目光也越发柔和,“胜雪安全了。”
流觞茫然怔住:“这颜娘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?”
“卖的是巧立名目借诉旧案从而寻求官府保护的药——这小丫头实在聪明。”谢瞻云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,他方才就不该有那没必要的担心。
只是如今他先忧后喜的感觉变化,倒提点了他自己的心意,好像确实是对颜胜雪这个小娘子格外上心。
“属下不懂。”流觞依旧懵懂。
谢瞻云才解释道:“那日约定的赌战彩头是张府祖宅和风云赌坊,二夫人本是张氏娘子,胜雪呈递状纸请求重审旧案,二夫人便是最重要的人证,牛一犇夫妇已经羁押,张知县定然这两日便会审理。为了防止牛一犇同党加害人证,县尊这几日自会派人保护她们这些人证,详细审问当年之事。所以那杀手即便来了,暗中窥伺便知她们有官府相护,此刻自然忌惮,是不敢贸然上山的。”
事实上也的确如此,颜胜雪其实早在写状纸的时候,就已经想到了要利用张知县的衙差保护她与青城山众人的法子,她虽当时不知道谢瞻云要离开,但她认为暗处鬼,始终忌惮明处神,有官府庇佑方才万事大吉。
即便谢瞻云和谢听雨、杜彦隆都会些功夫,她也认为没必要因为曹益之案再生争执,所以她一早就想好借着今日赌战之事提出旧案重审。
“妙哇!”流觞总算明白过来,一时难为情地挠挠头,“属下真是个猪脑子,想不到。”
“不,听雨比你还猪脑子。”谢瞻云想到三妹倒觉得,她对颜胜雪如今十分亲近,想必这官兵相护不算,她也得如影随形,“这些时日,我猜她定会寸步不离保护胜雪的。”
主仆二人想透彻了颜胜雪的计划,也便放心了许多,在这户人家的茅草屋里借宿了一宿,翌日的卯时四刻,就已经出发前往月杨村了。
这户人家离月杨村不远不近,午时左右便能到达月杨村了。
才抵达月杨村,谢瞻云环顾四周,分明是春意盎然,却倍感萧瑟肃杀,似乎比秋冬还要凄清,跟他第一次在月杨村外看到的景象、察觉到的氛围大相径庭。
月杨村果然出事了。
村头似乎有几个貌似砍柴的大汉,穿着粗布麻衣,但一瞧便与月杨村许多迂腐的村民有所不同。看来砍柴捡薪为虚,站岗放哨为实。
谢瞻云和流觞早就从农户借了麻衣换上,一改了从前体面的穿着,甚至为了极尽素朴还在脸上各自抹了一把黄土,主仆二人躬身推着粮车,慢慢走上村头。
“什么人!”立刻就有方才还在砍柴的大汉上来拦住他们。
因着今日是杜彦隆提前和月杨村长老约定好送钱的日子,所以在午时前就有村里的长老们出来迎接。
这些长老们见他们推着粮车,便觉得兴许是青城寨的人,离老远便喊:“许是青城寨小杜派来的人,还请好汉放行啊,不是外人,不是外人!”
谢瞻云听了这长老喊话,立刻会意掏出杜彦隆赠送的木牌,隔老远儿就举将木牌举过头顶,然后和流觞两人一起吆喝着:“是青城寨的!是青城寨的!风沙太大,听不清大家说什么呢!”
那大汉狐疑地放行,跟着他们的粮车进入村头,突然见到个看着便肌肉丰达的男子,似乎是这次负责村东的头目了,打量着他们便上前了:“平日不是说青城寨的小郎君们粗鲁得很,这怎么这次来的二位,如此文质彬彬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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