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洞里头就八个面碗,多的一个也没有,颜胜雪和谢瞻云倒是白忙活了一通,没了东西来吃。
幸而这些小娘子倒是热情,懂得推己及人地问他们:“哥哥和姐姐不吃吗?”
“不吃了。”颜胜雪巧笑嫣然地回答着,其实心里也是因为在青城寨变着法做汤饼做腻了也吃腻了,再一个她也是觉得谢瞻云一介高门贵府的郎君,也看不上这白水汤饼配胡萝卜鲊的,没必要委屈他的味蕾。
大碗虽然不多,但小碗倒是不少,方才打碎了一个,那富贵也没说什么,还上前帮着收拾碎陶片,她也算是个面硬心软的人了,此刻和丰收面对面地坐着,也没再有那些争吵的过激言辞了。
果然美食最能抚人心——颜胜雪也很是欣慰。
另一个小娘子汤饼才吃了一半,就见桌上围着的那盘胡萝卜鲊并没有剩,有些失落地转身问颜胜雪:“姐姐,可还有其他菜吗?”
“我是还想做一道,但是今夜没有其他食材了,没办法了。”颜胜雪也深觉无奈,但转念一想,瞳仁就狡黠地在眼眶中转了转,站起身扬声道:“但,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,我教你们做菜,往后你们可以自己做了吃。”
几个低头吃汤饼的小娘子立刻抬头,异口同声地问:“什么鱼?”
“……就是教各位娘子做两道山菜。”颜胜雪这才想起来她们没读过书,自然也听不懂这话,便想着自己说些通俗的:“这样即便我们走了,娘子们也可以自己做了配汤饼吃。”
“好呀好呀!”几个小娘子拍手起哄着,但随后又纷纷沉了脸担忧道:“就是……怕学不会呢。”
谢瞻云凑上前道:“胜雪,你即便写了方子留下来,她们也学不会的。”
对,除了没读过书,她们还不认识字,的确留下菜谱,即便让她们照做,也不一定会的。
颜胜雪有一瞬间的失落,但心中也想了个新的法子。
还没等说,其中一个小娘子便提议道:“姐姐可以写了菜单子的!咱们不怕看不懂,咱们有丰收姐姐呢!”
几个小娘子众星拱月似的把不知所措的丰收往中间搡了搡,她们知道丰收读过些日子的书,家里头的阿爹阿娘都是村子里头偷听过富人家孩子上私塾的主儿。
然而丰收一脸窘迫,为难道:“可我……并不认识很多的字,但可以为了大家试一试。”
颜胜雪心道这下好了,还用不上备选法子,于是用树枝在地上写了“胡萝卜鲊”四个字。
颜胜雪转头问丰收:“可认识?”
丰收窘然道:“……只认识前三个字。”
“……那好吧,换个法子。”颜胜雪抿了抿唇,没想到到底还是不行。
谢瞻云凑近颜胜雪身边,示意她别失落,却没想到颜胜雪是越挫越勇的,不一会儿就提出了万全的备选法子。
“大家喜欢唱歌谣不?”颜胜雪眉飞色舞地说着,“小时候哥哥们耕地会唱,阿娘哄孩子也会唱的那种!”
谢瞻云作为采风官,寻常的时候也常听些稚子较多的村子里头,许多小孩子不认识字,但对歌谣朗朗上口,时常在一起玩闹时唱出来,没想到颜胜雪竟将这些小娘子们都当做白纸般的孩童来教导。
这歌谣的法子,定然是可行的!
果然这些小娘子一听颜胜雪这么形容,纷纷喜笑颜开地应和起来:“喜欢喜欢!”
“你可真聪明。”谢瞻云这话是发自肺腑的真实感慨,“歌谣……你怎么想到的呢?”
颜胜雪对他的赏识似乎习以为常,只报之一笑后,就转过头带着这些小娘子干正事儿了。
“好,那跟我学。”颜胜雪脑海里一阵一阵地想着要通俗易懂地编出歌谣来,一边想着,一边朗朗上口地说:“一焯一拌叫做鲊,断水断粮也不怕!山野时蔬摘到家,椒末细盐抓一抓!大小茴香兄弟俩,再加葱姜做成鲊!”
“什么‘焯’?”
“什么‘鲊’?”
这歌谣一出口,几个小娘子都是一知半解、似懂非懂的懵懂状态。
颜胜雪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谢瞻云:“看来还是讲的太深了,还得更通俗一些才是。”
但谢瞻云方才见丰收听菜诀时的神情从容自若、认真紧张,似乎应该听懂了。
谢瞻云便问她:“丰收娘子可能记住吗?”
“我倒是差不多。”丰收果然点点头:“虽不认识那些字,但是你这说的,我是能听懂的,不如颜妹子给她们讲讲这口诀是什么意思,理解着记,她们这些个小机灵鬼儿定能记得住。”
“好,那妾身便给小娘子们讲解讲解。”颜胜雪见了亮,心里头也更有动力了。
“方才给大家做的这个拌胡萝卜片,便叫做‘胡萝卜鲊’,属于拌菜的一种,是可以搭配主食吃的,吃起来爽口不腻,今日是胡萝卜,他日你们若清晨去山里摘了春笋,也可以这样做了吃。”
“只不过要记住一点,笋尖做鲊时,一定要用滚水给焯熟了才可以再拌。”
“焯水的意思便是用滚水把食材烫熟,山野里很多野菜都可以这样来做,若是青城寨有时候没来得及给你们送新的菜来,你们大可以去山里自己采摘些春菜拿回来做蔬菜鲊佐汤饼吃。”
颜胜雪详略得当地讲解着她随口编的菜诀的意思,几个小娘子倒也没有辜负她,每个人都听得十分认真。
其中一个小娘子立刻把讲解和菜诀对号入座道:“对对对,所以才说,‘断水断粮也不怕’嘛!”
谢瞻云也和颜悦色地夸奖道:“这位小娘子说的不错,果然机灵聪慧。”
颜胜雪和谢瞻云相视一笑,她才继续解释道:“后边那两句‘山野时蔬摘到家,椒末细盐抓一抓!大小茴香兄弟俩,再加葱姜做成鲊!’的意思是说,焯熟了的时蔬用花椒粒磨成的碎末和磨细的盐巴拌在里头抓匀,再放大茴香、小茴香、葱和姜调味便是了。”
另一个小娘子偏头问:“就是姐姐方才放的那些吗?”
颜胜雪回答道:“是差不多的,只是我还多放了一些干橘皮,但是考虑到你们这拿这个调料不大方便,所以便没有与你们讲,你们做好的蔬菜鲊可能不会太好吃,但总归不会太差劲儿,配个汤饼吃还是足够的。”
几个小娘子纷纷理解了意思,逐个儿都点点头:“嗯嗯,记住了,记住了!”
“那方才我顺嘴编的那菜诀,可还要多说几遍?”颜胜雪不放心地问:“能记住不?”
几个小娘子这下是完全听懂了:“能能能!这下好记了!”
话音才落,颜胜雪和丰收就带着这些小娘子们背菜诀,一会儿颜胜雪说上句,她们接下句,一会儿便是调换个顺序来,就连方才跟丰收针锋相对、剑拔弩张的富贵都参与进来了。
山洞里头其乐融融的,氛围好不轻松,一点儿也不沉闷压抑了。
谢瞻云看着眼前这氛围,倒像是他少时在学堂读书之时,一堂学子都在跟随夫子吟诵,异口同声,书声琅琅。
颜胜雪便像是夫子在教书似的认真又耐心,还有教会了“学生”时,眉眼间得意的成就感。
谢瞻云也不自觉地跟着高兴起来。
颜胜雪见她们都学会了蔬菜鲊的做法,便负手继续道:“大家学的不错,再教大家两道菜。”
谢瞻云嘱咐道:“可别说太难理解的。”
颜胜雪点点头:“不会,我教她们做‘脆琅玕’,这是很简单的菜。”
谢瞻云知道这样菜好做,但就怕她们听不懂:“这‘脆琅玕’估计你得给改个俗名儿。”
“这第二道菜嘛,我们可以通俗地喊它叫做拌莴苣。”颜胜雪吸纳了谢瞻云的意见,然后才教导说:“大家听好——地里还是莴苣美,削皮切片入滚水,姜盐油醋入碗内,热油一烫与之随,最后一拌再入嘴!”
谢瞻云发觉颜胜雪当真颖悟极佳,这次的菜诀如此接地气。
那些小娘子们一边听着,一边就跟着念叨了,然后纷纷表示十分容易学会。
“这个好记!这个好记!来回念叨几遍就能学会!”
小娘子们上了道儿,还真是记的学的都很快,显得磨人起来:“我们学会了!姐姐再多教一道菜嘛!”
颜胜雪原只想教蔬菜鲊和脆琅玕两道菜的,却没想到这些小娘子热情好奇里头如此能够深入求知探问,倒也是一件好事,她便索性没有拒绝,顺嘴便答应下来:“好!多教一道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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