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个女孩都有个公主梦,我也不例外。小时候,当我因为作业没写完被妈妈责骂,或者因为长得瘦小被男孩欺负的时候,我是那么希望有一个身穿白衣,骑着白马的少年朝我走来,伸出手把我抱上南瓜车,从此和我去远方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。但长大后,我才发现少年穿着的白衣可能几天没洗而泛着黄色,只有转基因的变种南瓜才有可能被做成马车,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王子,只有骗子。
我在床上辗转反侧。
我的脑中一直回放着和王希在一起的画面,后知后觉地捂住了通红的面颊。虽然我也谈过几场恋爱,但在这方面的智商基本上为负数,我压根儿不明白他是不是喜欢我。
更何况,他曾经拒绝过我一次,难道我要再次动心,卑微地去吃回头草吗?
我脑中有一个小人儿摇着我的衣领,恶狠狠地说“顾盼你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2次吗”,另一个小人儿则踹她的屁股,大吼“可是王希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,对她也很好啊”。这两个小人就这样撕打,我的脑子也乱成了一团。
我怎么也睡不着,干脆蹑手蹑脚地去了唐蕊的卧室,她果然睡得正熟。我不好意思叫醒她,就在她床头默默看着她,希望她自然醒来,可以和我畅谈人生与理想。
唐蕊翻个身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看到我的瞬间愣了几秒,然后尖叫了起来。我被她吓了一跳,也大声尖叫,在她拿起床头的花瓶往我脑袋上砸前,我大吼:“唐蕊你干嘛啊,是我!”
“顾、顾盼?你深更半夜地到我房间来吓死人啊!”
“我睡不着。”我可怜巴巴地看着她。
“出门左转,去客厅的大理石墙那儿撞几下,我保证你睡着。”
她的起床气实在太厉害,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滚了出去,真的开始撞大理石。
卧室门突然又开了,唐蕊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,怒气冲天:“今天是什么日子,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睡觉!这该死的潘云,需要现在给我发微信确认我去不去参加校庆吗!这个神经病!”
现在是清晨4点半。我看着唐蕊炸毛的样子,停止了撞墙,小心翼翼地问:“她……她找你了?”
说话间,新的微信提示音箱起,唐蕊干脆把手机丢到了地上。她烦躁地说:“就校庆这件事,她都说了800遍了,生怕我不去参加,看不到她众星捧月的出场。我不接她电话都躲不掉,她现在发微信给我,4点半!早上4点半!我打电话骂她,你猜怎么着,她娇滴滴地说‘啊呀,我知道你忙,所以早点发信息你,希望我的信息你能第一个看到’。我去,是不是我不理她,她要24小时对我狂轰滥炸啊!”
唐蕊学潘云学得很像,以至于我好像身临其境一样,浑身起了鸡皮疙瘩。我是那么庆幸,我在她心里只是个Loser,还不到假想敌的地步,幸灾乐祸地说:“哦,既然人家那么热情,那就去呗。”
“哼,我当然要去,我要让陈老太看看当初那个被她骂成‘只能去做小姐’的女孩现在是什么样!顾盼,你说潘云这样恶毒的女人怎么还活的好好的,这世界还有没有公平啊!她不被老公打得遍体鳞伤后流落街头简直对不起全人类!”唐蕊愤愤不平。
我语重心长地说:“唐蕊,你不要那么恶毒,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哟。我觉得让她嫁给穷光蛋,帮男人还完房贷后男人找了小三,然后她净身出户就可以了。”
“你真善良。”唐蕊看着我,感慨地说。
我矜持一笑。
我们都讨厌潘云。
上高中的时候大家都还比较单纯,是一味傻玩、傻乐的年纪,而潘云小小年纪就奸诈万分。
她主动给我们抄作业,害得我们考试时傻眼;她假装自己回家只看漫画,害得我们也照做,第二天背不出书被骂,而她突然文曲星附身;她假装肚子疼,让我们帮忙打扫卫生,然后被我们发现她上体育课的时候那叫一个生龙活虎……
好吧,我在自欺欺人。以上的“我们”,都只有我一个人罢了。她和我做过一年同桌,专门骗我、欺负我,所以我到现在还恨她。要我去看她的个人秀,还不如把我的脖子扭断。
“对了,你大清早的找我干吗?”
唐蕊看着我,终于愿意听我的诉说,而我突然丧失了勇气。我把对王希的好感当成一个小秘密藏在心底,含糊地说:“没什么,就是突然睡不着,想和你聊天。”
“反正也被你们吵醒了,那就聊吧。校庆你真的不去吗?”唐蕊问我。
“当然不去了。她就是来炫耀的,我为什么配合,为什么要让她如意?”
“可我们现在也不差啊。我真想看到她憋屈的样子。”
“把‘们’字去了,谢谢。你可以让她难受,但我绝对比不过她。”我轻声说。
“亲爱的,你这么说我可不高兴。不过说实话,你以前穿的真是……我发誓,绝对没有人能认出你现在的样子。你都不知道你比上学的时候变美了多少倍。难道你不想让大家大吃一惊,记住你现在的样子吗?说不定还有不错的单身男人呢。”
唐蕊拼命怂恿我,我可耻地动摇了。我当然知道上学时,穿着绣有小鸭的衬衫和花格子裤子的自己有多好笑——真该感谢你卓越的审美观,让我成功躲避了早恋,我的妈妈!
现在的我虽然也算不上大美女,但是打扮一下还是可以见人的,说不定他们看了我现在的样子会忘记我以前的傻样?要是能带一个优秀男友同行,那可就完美了!如果能带王希前去的话……
“再说吧。”我说。
而我控制不住地开始幻想和王希一起出席同学聚会的场景。
坐上拥挤的地铁时,我想的是王希的微笑;走在大街上,我想的是王希皱眉的样子;经过花坛时,我想的是王希手指的温度;走到公司门口时,我想的是王希伏在我身上的场景……我摇摇头,不敢再去想,但我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。
这真不是一个好现象。
到公司后,越靠近办公室,我的呼吸越困难——我是那么害怕公司里贴满了关于我和王希的大字报。我的心已经紧张地就快跳出来了,慢慢朝着座位走去,顺便谨慎地打量四周。
公司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。墙壁上干干净净,没有王希趴在我身上的大幅照片,没有“顾盼不要脸和王希车震”的红色油漆字,甚至同事的表现都很正常。
他们有的都在吃早饭,有的在上网,我经过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向我打招呼——和以前真是该死的一模一样!
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,我依旧高度紧张,因为我觉得这里肯定藏着阴谋。我总是担心,在下一秒他们会齐刷刷站起来,拿着相机对我猛拍,逼问我和王希之间的关系,如果我否认就把我从这高楼里丢下去。不过,与这相比,我更担心的是王希的想法。
如果王希真的喜欢我,我该怎么办?我在感情的道路上已经头破血流了,还有勇气承担起一场恋爱吗?而且,据说追求他的女人都是白富美,他也不一定没有女朋友……好吧,就算他没女朋友,我已经准备好恋爱了吗?
真的……准备好了吗?
“顾盼,准备好了没?”
韩子衿捧着菊花茶幽灵一般站在我面前,把我吓了一跳。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,可只能装傻:“什么准备好没?”
“王总……”
“我最讨厌的就是王希了,偏偏昨晚加班的时候看到他,还被锁在他的破车里,真够倒霉的。以后看到他,我肯定要离得远远的,省的沾上霉运。”
我抢先说,弹弹衣服,好像这样就能把衣服上的、王希带来的霉运扫掉一样。韩子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,然后挪开身子,说:“王总问你什么时候能出发。”
不远处,王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,神情和韩子衿一模一样。我只觉得舌头瞬间打了结,脸也涨得通红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王希冷淡地瞥了我一眼,转过身:“到我的办公室来。”
“是。”我轻声说。
我不敢抬起头来。
我到了王希的办公室,傻呆呆地站着,觉得手足无措。我想为刚才的失言道歉,但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王希把文件给我的时候,我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指尖,心里顿时小鹿乱撞。我猛地回头,打算留给他一个又美好又纯真的背影,没想到动作幅度太大,直接撞倒了他桌上的茶杯。
少女情怀在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,我反应迅速地冲出去找抹布,而他急着抢救桌上的文件。我看到茶水顺着桌子往下滴,急忙讨好地帮他擦拭桌子,简直用尽了浑身力气。
王希没有阻止我的补救,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,我夸张地说:“王总,你看我把你的桌子是不是擦得特别干净!一点灰尘都没有,简直能舔一口,不信你试试!”
他冷漠地看着我,我急忙改口:“呵呵,只是打个比方,不是让你真的舔桌子……幸好反应快,文件都没弄脏,王总你的福气真好。”
我极力赞美他,王希始终一言未发。然后,他长舒一口气:“走吧。”
我轻轻咬住嘴唇,忐忑不安到极点,因为我是那么担心被他讨厌。我和他一起去汪总办公室,心里默默发誓要好好表现,绝不再犯错误。
我打开笔记本,声音清亮地阐述方案,不敢和王希有任何眼神交流——这会让我紧张,让我惶恐。我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岁,回到了那个与男生对看一眼,就会脸红心跳的年纪。我会因为他的一句话、一个动作而猜测许久,也会因为他的一个微笑而失神。
我到底是怎么了……
“还不错。”
结尾放音乐的时候,汪总露出了满意的微笑。她转转手上的大钻戒,娇嗔着看着我们:“这样会不会太高调?”
“不高调,一点都不高调!”我忙说,“说实话,您这样的真算是含蓄内敛的贵族做派,有些暴发户还让我们在他出场的时候撒钞票,那才叫高调呢!”
“真是暴发户!没素质!”汪总鄙视地说,“要我的话只会撒彩票,撒钱算怎么回事呢!真没水准!”
“是啊,您说得太对了!”
我急忙附和她,用尽所有词汇,把她形容成四大美女看到她都只能哭着跳河的绝色丽人,她看起来还挺高兴的。在一片其乐融融中,我试探地问:“汪总,那咱就这样定了?”
“定了!”汪总爽快地说。
“谢谢!我们会努力的!”我急忙鞠躬。
这一次,我的道谢是真心实意的。我想,我终于挽回了一个错误——王希他再也没理由说我只会逃避了!他会不会改变对我的一贯印象,觉得我是一个还不错的女人?
我突然不安到了极点。
出了汪总的公司后,大家齐刷刷表示各有安排。如如说要去客户那,韩子衿说要去书店买点东西,要直接回公司的人只有我和王希——我怎么觉得她们是故意给我们创造机会呢,真是……干得好!
我和王希一起站在马路边。我装作漫不经心看着车流的样子,其实都紧张地都不敢看他。
怎么办,怎么办?现在大家都走了,他肯定要和我一起回公司,到时候不又是二人世界?
呃,二人世界啊……我的脸开始泛红。
我想象着和他坐在一起,脑袋依偎在他肩膀的画面,觉得脸烫得都能煎荷包蛋了。王希接了个电话,然后看着我:“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?”
“没有。”我羞涩摇头,玩着衣角。
“要不要送你去地铁站?”
“不用了。”
我轻声说着,为他的贴心而感动。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怕坐汽车,这样能不能算他把我放在了心上?
嗯,他真是一个细心温柔的好男人啊……公司里还没有过办公室恋情,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?虽然还算喜欢这份工作,可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爱情,就算为了他失去了事业,也是一种幸福吧……
“好,再见。”
就在我脑海中的小剧场演到我在风雨交加的夜晚,和王希拥抱在一起的场景时,王希突然对我点点头,然后往外走。
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几乎是下意识的,我一把抓住王希的衣袖,愤怒又惶恐地看着他。
“我还有事,要先走。你有什么事吗?”
王希看着我抓住他衣袖的手臂,满脸疑惑,而我愣了两秒后尴尬地松了手。我现在恨不得抽死自己。我装模作样地给王希弹弹根本不存在的灰尘,说:“你的衣服脏了,我帮你拍拍。”
“谢谢。”
他淡淡地说,开车走了,我的微笑维持到他的车远离我的视线。我只觉得心从来没那么乱过。
他是怎么想的?他喜欢我吗?要是喜欢我,为什么不趁机送我回去,要是不喜欢我,为什么对我那么温柔?
“唉……”我轻轻一叹。
我觉得自己好像疯了,抑郁程度到达了历史新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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